迷雾之中,谁算计了谁(1 / 1)

青屿疗养院坐落在城郊山麓,灰白建筑被茂密法国梧桐环抱,远远望去像一座沉默的堡垒。晨雾未散,湿冷空气里混着松针和消毒水味。沈夜的车缓缓驶入林荫道,轮胎碾过潮湿落叶,发出细微碎裂声。

陈曦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影,指尖无意识摩挲针织衫袖口——那里歪歪斜斜绣着一个小小的“S”,针脚稚嫩却固执,像是谁用尽力气留下的印记。“你哥哥在这里住了多久?”她轻声问。

“四年零四个月。”沈夜声音平静得近乎机械,指节在方向盘上绷出青白弧度。仪表盘蓝光映在他下颌线上,把那道紧绷镀成冷调。车厢里安静得只剩雨刷轻响。

陈曦看后视镜里城市轮廓慢慢缩小,忽然意识到这是沈夜第一次主动带她走进他的世界——一个由疼痛、等待和无解题组成的世界。

疗养院大厅空旷得有些渗人。米色大理石地面倒映两人模糊影子,脚步声被吸音材质吞掉,只剩中央喷泉单调的水流声。护士站的年轻护士抬头看了他们一眼,又迅速低头——她认出了沈夜,这个每周三准时出现却从不多说一句话的男人。

电梯上升时,陈曦注意到沈夜后颈有一道细长疤痕,藏在发际线边缘,像褪色的闪电。她想起昨夜翻到的旧报纸——四年前那场车祸配图里,碎裂的车窗正是呈放射状裂开。“到了。”

顶层走廊比大厅更寂静。阳光透过尽头彩绘玻璃窗,把鸢尾花图案投在沈夜肩头。他在一扇橡木门前停下,钥匙插进锁孔发出清脆“咔哒”。

“他可能会吓到你。”沈夜手悬在门把上,喉结滚动,“长期卧床会让人肌肉……”

“我不怕。”陈曦打断他,主动握住他的手。掌心冰凉,带着潮湿冷汗。门开了。

病床上的男人像一具精心保存的标本。沈墨皮肤苍白得像常年不见阳光的瓷器,各种仪器管线缠绕,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“滴滴”。

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右手——无名指第一节指骨明显变形,呈现不自然的弯曲,仿佛遭受过巨大外力。陈曦视线落在床头柜的照片。泛黄相框里,年轻沈墨搂着少年沈夜站在雪地,两人都穿深蓝毛衣,笑得毫无阴霾。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拍摄于车祸前三个月。

“我每周三都会来。”沈夜声音混在滴滴声里,低沉而克制,“四年了,从没间断过。”

陈曦抬头看他。侧脸在阴影里显得格外锋利,下颌线紧绷,像在极力压抑什么。

“为什么是周三?”她轻声问。

沈夜喉结滚动:“那天……是沈墨被送进ICU的日子。”

“医生说,昏迷超过三个月的人,醒来的概率不到5%。”他突然笑了,那笑比雨水还冷,“可我还是每周都来,像个傻子一样,对着一个可能永远听不见的人自言自语。”这是沈夜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这种表情——不是运筹帷幄的沈总,不是商场杀伐决断的沈夜,只是一个失去哥哥的弟弟。

陈曦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。她想起六岁那年站在太平间外,看白布盖过母亲的脸,那种钝痛时隔多年依然清晰。

“我明白。”她轻声说,手指无意识攥紧衣角,“那种……明知道希望渺茫,还是忍不住期待的感觉。”

沈夜猛地转头看她,眼底闪过一丝诧异。雨水顺着他鬓角滑下,像无声的泪。

“你知道我这七年最怕什么吗?”他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,“不是沈墨永远醒不来……而是他醒来后,发现我变成了一个满心仇恨算计的陌生人。”疗养院的走廊长得像没有尽头。沈夜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,发出沉闷回响,背影挺得笔直,仿佛用尽全力维持最后的体面。

“他出事那天……”沈夜突然开口,声音在空旷走廊回荡,“下着和今天一样的雨。”

陈曦跟在他身后,看他后颈那道若隐若现的疤痕,像被锋利东西划过,已褪成浅白。

“他给我打电话,说找到了重要证据。”沈夜手指抚过墙上扶手,指节泛白,“他说……小夜,我们的父亲不是意外死亡。”

“然后呢?”陈曦忍不住问。

沈夜眼神暗下来:“电话突然断了。等我赶到现场,他的车已经……”

话戛然而止。陈曦顺着他视线看去——走廊尽头病房门前,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,正低头翻看病历。“沈先生。”医生抬头,公式化微笑,“您来得正好,沈墨今天的脑电波有轻微波动。”

沈夜身体猛地僵住,瞳孔骤然收缩,像被什么击中。

“什么意思?”他声音发紧,“他……”

“还不能确定是意识恢复前兆。”医生谨慎道,“但这是七年来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。”

沈夜的手垂在身侧,微微发抖。陈曦鬼使神差伸手,轻轻握住他指尖——冰凉潮湿,像被雨水泡过的枯枝。

“去看看他吧。”她轻声说。

沈夜转头看她,眼底翻涌复杂情绪。那一刻,陈曦仿佛看见四年前站在车祸现场无助的少年。

“好。”他哑声说,反手握紧她手指。陈曦一个人站在走廊里等了许久,直到沈夜出来,眼角还挂着来不及擦掉的泪痕。她走上前,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,心疼地说别哭,你还有我。沈夜像个孩子一样伏在陈曦肩头,失声痛哭。

待他冷静,深吸一口气:“他最后有意识时,一直重复两个字。”沈夜站在床尾,声音轻得怕惊醒什么,“陆家。”

窗外梧桐沙沙作响,一片枯叶粘在玻璃上,叶脉在阳光下清晰如血管。陈曦指尖陷进掌心,早该想到——沈夜带她来,从来都不是偶然。“我是陆远山的女儿。”她直视沈夜眼睛,声音锋利,“你带我来,是想利用我调查陆家?”

沈夜直直看她,像要望进她心里。他走回衣柜,从暗格取出一个铁盒。生锈铰链发出刺耳声响,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银质书签,边缘已氧化发黑,仍能看清上面诗句:

夜如何其?夜未央。

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《诗经》句子。陈曦呼吸停滞。她认得这枚书签。六岁那年的冬夜,母亲总爱睡前给她读诗,用的就是它。母亲去世后,书签不翼而飞,父亲只说收拾遗物时弄丢了。

“你怎么会有我母亲的东西?”她声音发紧,“我调查多年都没线索,你怎么会知道?”沈夜合上铁盒,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病房格外刺耳。

“陆氏医院的死亡证明写着心力衰竭。”他走到窗前,阳光将他轮廓虚化成剪影,“但沈墨的医学笔记里提过R蓝一种会导致心肌纤维化的实验药物。”

窗外乌鸦啼叫。陈曦突然明白,沈夜眼里的不是仇恨,而是更复杂的、近乎绝望的困惑。他像站在迷宫中央,知道出口却找不到路。

“我需要你帮忙,同样我帮你调查你母亲的事。”沈夜转身,袖口黑胶唱片袖扣折射蓝光,“沈墨的病房每周都被人搜查,只有陆家人来时不会触发警报。”

陈曦指甲掐进掌心,想起父亲书房永远上锁的抽屉,想起哥哥陆青砚每次从疗养院回来西装上的消毒水味。

“如果我答应,”她抬头看向心电监护仪,沈墨心跳曲线平稳得令人心慌,“我要找什么?”沈夜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折痕很深的纸条。展开后,是沈墨工整字迹:

R蓝,X-307,陆家。离开时暮色四合。疗养院走廊亮起惨白灯光,将两人影子拉得极长。经过护士站,陈曦突然停步——登记簿最新一页访客签名栏里,熟悉的字迹:

陆青砚,7月17日,14:30

正是昨天。沈夜眼神骤冷,迅速翻前几页,每周三固定时段后,总跟着一个龙飞凤舞的“陆”。坐进车里,陈曦忍不住问:“我哥哥经常来?”

沈夜发动引擎的手顿了顿:“我查过访客记录,从没有。”

声音戛然而止。后视镜里疗养院顶层某扇窗突然亮起诡异蓝光,又迅速熄灭。陈曦攥紧口袋里的银质书签。氧化发黑的边缘沾着一点暗褐色污渍,在暮色中像干涸的血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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