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氏集团总部顶楼的董事长办公室,气压低得能拧出水来。巨大的落地窗外,H市依旧车水马龙,流光溢彩,但窗内,何建雄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。屏幕上刺眼的“-15%”和熔断标志,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脸上。
“查!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Edmond的底裤扒出来!”何建雄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冰碴子般的寒意,砸在面前几位高管的心上。“还有,那些唱衰的‘消息’是从哪个老鼠洞里冒出来的?财务部,法务部,养你们是吃干饭的吗?!”
财务总监擦着额头的冷汗:“何总,对方…对方手法非常专业,IP绕了七八个国家,源头指向开曼群岛的空壳公司…秃鹫基金那边我们也尝试接触了,对方…滴水不漏。”
“废物!”何建雄猛地一拍桌子,震得茶杯乱跳。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,最后停留在角落里的何宇轩身上。“宇轩,你负责的公关舆情,就处理成这个样子?股价熔断!外面铺天盖地都是我们的负面消息!你这个副总,是摆设吗?”
何宇轩身体微不可查地绷紧了一下,垂着眼:“大伯,舆论发酵得太快,对方明显有备而来。我们已经在联系各大平台删帖,组织水军引导…”
“删帖?引导?”何建雄冷笑一声,打断他,“我要的是源头!是那个躲在键盘后面兴风作浪的记者!‘锐眼’的肖筱!她那些关于排污的鬼话,是谁给她的胆子?!查她!查她背后的人!查我们内部,是谁在给她通风报信!”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崔憬。
崔憬站在何建雄侧后方,脸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凝重和一丝困惑,仿佛也在为公司的困境忧心忡忡。他迎上何建雄审视的目光,坦然道:“何总,肖筱的报道我也看了,捕风捉影居多,但煽动性很强。她提到的清水村…我记得我们旧厂区搬迁时,环保评估都是合规的。会不会是竞争对手故意翻旧账,利用舆论配合金融攻击?”
他巧妙地将火力引向外部竞争和金融攻击本身,暂时撇清内部泄密的嫌疑。
“哼!不管是谁,想动我何建雄的根基,都得付出代价!”何建雄眼中凶光毕露,“启动反制计划!宣布集团将在二级市场回购不超过总股本5%的股份!联系和我们关系好的那几家财经媒体,明天头条,我要看到‘何氏集团现金流充裕,坚定看好未来发展,回购彰显信心’!另外,把‘清溪’项目二期研发成功的消息,提前放出去!找几个‘专家’站台,吹!往大了吹!先稳住市场情绪!”
“是,何总!”众人如蒙大赦,纷纷领命而去。办公室里只剩下何建雄和崔憬。
何建雄转过身,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崔憬脸上:“小崔啊,你父亲那边…最近有什么新动向吗?或者,对这个Edmond,他有没有什么…特别的了解?”他的问题看似随意,却暗藏机锋。
崔憬心中警铃微作,面上却不动声色:“家父最近忙于东南亚的项目,对H市这边关注不多。至于Edmond…这个名字,我也是这次风波才听说。家父提过,海外资本圈水深,藏龙卧虎,尤其是一些背景复杂的基金,行事往往不择手段。”他再次将Edmond的形象推向神秘和危险,符合何建雄此刻的认知。
何建雄盯着他看了几秒,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心虚的痕迹,最终缓缓道:“嗯。你最近跟项目跟得紧,多留个心眼。特别是…接触过哪些人,听到过哪些风声,随时向我汇报。你父亲把你放在我这里,是对我的信任,别让他失望。”最后一句,带着明显的敲打意味。
“明白,何总。我会的。”崔憬恭敬应道,退出了办公室。关上门,他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微微浸湿。何建雄的疑心,比他预想的更重、更直接。他必须更加谨慎。
何建雄的反扑来得迅猛而高效。第二天一早,铺天盖地的“利好”消息覆盖了财经版块。“何氏集团斥资XX亿回购股份,彰显强大信心!”“重磅!‘清溪’二期核心靶点研发取得突破性进展,市场前景广阔!”“专家解读:何氏股价波动属正常调整,基本面依旧强劲!”配合着真金白银的回购操作,何氏集团的股价在开盘后竟然真的止跌反弹,甚至一度翻红。
资本市场的硝烟暂时被压制,但另一处的风暴却在升级。
H市近郊,一栋豪华的临湖别墅内,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。巨大的电视屏幕上滚动播放着何氏股价反弹的新闻,何然烦躁地抓起遥控器狠狠砸向屏幕,昂贵的OLED屏幕瞬间碎裂,画面扭曲消失。
“操!操!操!”何然像一头困兽在客厅里暴走,昂贵的家具和艺术品成了他发泄的对象,碎裂声不绝于耳。股价的波动直接影响了他每月可支配的巨额零花钱,更让他觉得在狐朋狗友面前丢了面子。父亲那边的怒火也迁延到了他身上,刚才的电话里,何建雄的斥骂犹在耳边。
“都是因为那群穷鬼!还有那个该死的记者!”何然双眼赤红,胸膛剧烈起伏。他需要一个出口,一个能让他肆意践踏、证明自己依旧掌控一切的沙包。他抓起车钥匙,法拉利的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,冲出别墅,目标明确——殷未所在的那间高级公寓。
公寓里,殷未正对着电脑屏幕,屏幕上显示的是生物工程专业的基础课《环境微生物学》。奶奶的病情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,肖筱姐姐和章蕙的鼓励,让她在绝望中看到一丝微光。她强迫自己学习,试图从专业知识中找到与奶奶病症相关的线索,或许…或许能帮上忙?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。
门锁被粗暴地转动,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踹门声。殷未吓得浑身一颤,手中的笔掉在地上。门被猛地撞开,带着浓烈酒气和暴戾气息的何然闯了进来。
“贱人!看什么看?看到老子倒霉,你很开心是不是?!”何然几步冲到她面前,一把揪住她的长发,将她从椅子上狠狠拖拽下来。
头皮传来撕裂般的剧痛,殷未痛呼出声,眼泪瞬间涌出。“没…没有…何少…”
“没有?”何然狞笑着,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,白皙的脸颊立刻红肿起来。“你那个好同学章蕙,不是跟那个姓肖的记者打得火热吗?你们是不是在背后看老子的笑话?嗯?!”
他像拖拽一个破布娃娃一样,将殷未摔在冰冷的地板上,沉重的身体随即压了上来,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令人作呕的欲望。“告诉你,何家倒不了!老子弄死你们这些蝼蚁,跟捏死臭虫一样容易!”他粗暴地撕扯着她的衣物,言语极尽侮辱。
恐惧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殷未,身体的本能让她颤抖、僵硬。但这一次,在极度的恐惧和屈辱之下,一股冰冷的恨意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。她想起了奶奶痛苦的脸,想起了清水村那些被病痛折磨的乡亲,想起了肖筱姐姐眼中燃烧的正义之火,想起了章蕙紧紧握住她的手传递的力量。
当何然沉醉在施虐的快感中,背对着她喘息时,殷未的左手,悄无声息地、极其缓慢地探向沙发靠垫与扶手的缝隙深处。那里,静静躺着一支肖筱通过章蕙秘密传递给她、伪装成普通口红模样的微型录音笔。她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金属外壳,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。
她用尽全身力气,借着身体的颤抖,极其隐蔽地按下了侧面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按钮。一点极其微弱的红光在缝隙深处一闪而逝,随即熄灭。录音,开始了。
何然发泄完兽欲,并没有立刻离开,他带着施虐后的满足和依旧未消的戾气,坐在沙发上,点燃一支烟。烟雾缭绕中,他看着蜷缩在地毯上瑟瑟发抖、衣衫不整的殷未,眼中充满了轻蔑和掌控欲。
“哭?省省吧。”他吐出一口烟圈,语气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残忍,“知道吗?就你们这种贱命,死一百个,也动不了何家一根汗毛!当年老厂区那场大爆炸,轰!死了多少人?残了多少?老头子一句话,不照样压得死死的?赔点钱就完事了!还有那条破河,污染?哈,找几个专家说达标,再给那些闹事的穷鬼塞点封口费,不就风平浪静了?你奶奶?那是她命不好,生在了贱地方!怪得了谁?”
他的每一句话,都像淬毒的刀子,狠狠剜着殷未的心。但此刻,巨大的痛苦反而催生出一种奇异的冷静。她将脸埋在臂弯里,压抑着啜泣,身体却在何然看不到的角度,将那只藏着录音笔的沙发缝隙,死死地抵住。黑暗的缝隙里,录音笔忠实地运转着,将恶魔的每一句自白,清晰地刻录下来。
窗外,H市的灯火璀璨如琉璃,映照着这间充满罪恶的公寓。资本市场上的硝烟看似暂时平息,但由仇恨、罪证和滔天罪恶点燃的火焰,正从最黑暗的角落,悄然蔓延,烧向何氏帝国看似坚固的根基。风暴,从未真正停歇,它只是在酝酿着更猛烈、更致命的爆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