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听完你昨天讲的,大概吧,你可能需要这一本书——从早上七点,我找了一个多小时呢……”
漠寒接过袁玲玲手中的书,看了眼书封。这本书叫《瑞洲往事记》,作者不详,但从“瑞洲”二字可以看出这本书至少有几百年的来头了,如果没有关于黑洞什纳的记载,再不济也有瑞州被划入中国版图之前的事情。
“这书看上去就很有来头啊!”叶苏明从漠寒的手中拿过这本书,随便翻了几页,想要念出点字来,却发现上面有很多他不太认识的文言句式,而且都是繁体字。
“馆藏仅有一本,”说着,袁玲玲又递给了漠寒一本《古汉语字典》,“不让外借。我看了点,似乎颠覆了我对瑞州的历史观。还是说你们瑞州人学的历史就是这样……炸裂?”
“我在历史课上也没有学到什么炸裂的东西。瑞州的历史最多的就近现代史与传说。其实,瑞州的考古学家对古瑞州也是一团谜。”漠寒耸了耸肩,三人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。窗外阳光明媚,离他们不远处的广场上似乎在举行什么活动。只见一个成年的白熊人在给一些兽人小孩围着几个东西讲着什么……
袁玲玲沉思着,突然眼前一亮,道:“听上去是历史被人刻意隐藏了,否则瑞州这么大——至少有半个澳大利亚了吧,总会有点东西。”
“大多学者也怀疑历史上有过类似‘焚书’的事件,尤其是500年前的时间点,最为空白。”漠寒用手撑着头。
“所以就有人推测500年前有一场战争,这场战争的胜利方出于某些原因,隐藏了历史。因为这一点,大多人就认定这场战争的胜者是邪恶的。”袁玲玲靠在椅子上,盯着漠寒手上的书,“对吧?”
漠寒点点头,却眉头一皱,叹口气道:“这个推论被另外的权威学者反驳——要是这样,世上不可能没有关于500年前的任何说法。不过这不影响‘战争论’成为主流。”
在这一段时间,袁玲玲在看一些瑞州传说,漠寒看着《瑞洲往事记》翻了一页又一页,叶苏明就在一旁帮忙查字典。突然,漠寒不禁读出了一句话:“云腊十二年一月余,大雪,漠明飞命焚史书,如离火不尽……”
“谁?”袁玲玲突然把头倾向漠寒,凳子发出巨响。她望了一眼这句话,眼睛睁得大大的,慢慢坐了回去。
“漠明飞不是在兽人解放战争时期的人物吗?”袁玲玲看着漠寒,怀疑地说,“这是小说还是野史?”
“听漠寒讲的最近发生的事情,好像可以相信那句流言:漠明飞活了很久。”叶苏明突然插嘴,“漠寒常说瑞州的历史一定有问题——如果空说的没错。”
“有错呢?如果?”
“不太可能。”漠寒回应,“要他不是一个疯子,便没有说谎的必要。”他又沉默几秒,“好像有的书,尽管是真相,也会被定义为虚构的……”
“毕竟人们大多相信自己相信的事情嘛。”袁玲玲说道,“我有个室友是个很典型的这种人。而且,就我而言,如果这本书是真的,我也一时不能接受。”
“那……”
“与其相信什纳是被你和空在江泽盆放出来的,不如
怀疑怀疑有个外星人——”
“呃,”漠寒打算一本正经地开个玩笑,“万一空是个外星人呢?”说完,袁玲玲惊了一下,好奇地打探着漠寒,问:“你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的?”
“漠寒也只给我讲这么多。”叶苏明的耳朵摇了一下,看着漠寒,“哇,真的!你有一种幕后大BOSS假装失忆的感觉,然后在不觉间——”
“打住!”漠寒看了一眼叶苏明,又看了看袁玲玲,“我不知道空的身份,更不知道我的。”
其实,漠寒对空的身份早有一种可能的推测。若把世界比作舞台,空至少是一个导演,而自己,最多只是个演员,也最好是一个演员。
“行吧。”袁玲玲一脸无趣地收起了好奇心,“一个在500多年前释放的黑洞,历书上毫无记载,而在500年后无端出现在北冰洋——我现在可以退出吗?”
“看你吧。”漠寒脱口而出。袁玲玲没有说话。她一时感觉这件事情太“宏大”了,指不定有点危险,但正因为这些谜团和“宏大”让她无法自拔。
漠明飞,兽人解放战争的领导者,死在殖民者的炮火中,遗愿是重新与大陆取得联系,被所有人歌颂——却在很久之前下令“焚史书”?“史书”中有什么?袁玲玲百思不得其解。
她想了很多,直到再次把目光落回到漠寒身上,发现漠寒无些无力地靠在了椅子上。随后,他把本子推向袁玲玲、袁玲玲大致阅读了漠寒翻到的此页,上面写着:
寒将军已眠十五日有余,而豪杰之事归尽于之。后之视今仅
知其人而必不晓其事。漠寒庙之所归,盖如斯所逝焉……一代英雄伐一代枭雄,而死于枭雄。空之伪善,斩神龙,灭坤鹏,杀灵兽……潜吾族,得长者之位。因求之灵韵,大杀四方,甚释什纳。
虽世之人多言空之伪善,世事无常,空尝之所做,多圣人之事。吾叹人之善变,因人之所欲行灭世之道,盖良之所厌乎?然空不知其所踪,世始静,江恒流,何言之?
……
“空到底是什么人物?就是一个坏人啊!”袁玲玲不满地评判。漠寒无言地又翻了几页,上面写着:
自空携什纳而去,常有类猴人者访之,而海之噬兽已无。
“在某种意义上是好事,我可以确定这本书大约是兽人解放战争前的事情,或是说在空离去后,便造成了瑞州被西班牙殖民者发现,有了后来的独立战。在独立战前的时间点,瑞州的一位航海家来到了中原,自此,瑞州在那时才有记载,“漠寒用力回忆他所知的历史,“经过一些事情,瑞州成为藩属国。”
“瑞州人知道的就是多——”袁玲玲由衷夸赞。
“其实是上次漠寒在去博物馆之后才狂补历史的。”叶苏明笑着说道。
“排除重名,那就可以确定你活在500年前了吧?”袁玲玲问。漠寒突然笑了一下,袁玲玲起初有点疑惑,回想起这句话,也跟着笑了。旁边的叶苏明似乎没有发现这是一句废话,反应并不是很大。
漠寒把书合上,手也瘫在两腿侧,叶苏明见漠寒差不多读完了此书,便以“上厕所”的理由出去了。
“你怎么想的?”袁玲玲问漠寒。漠寒稍微理了下思路,小声说道:“我有一种预感,所有的历史都‘牛头不对马嘴’。江泽龙是我斩的,空是说我和他一起放的黑洞。而若‘漠寒庙’的‘漠寒’指我,那就非常奇怪了,除非空以某种方式承担了所有罪,而我却在明着对抗空,暗着帮助他,这才成立。”
袁玲玲想着,突然提高了点音调,却也压低了点声音:“你说空不是有问过你是‘漠’还是‘寒’吗?”
“昨了?”漠寒缓缓坐起来,“你的意思是?”
“过去存在两个你——当然,我猜的。”袁玲玲有点不确定地说,带着挤出来的笑容,“也有可能单单指‘现在你’和‘过去你’立场方面不同。”
漠寒叹了口气,道:“不管怎么样,故事有了一个大概的雏形——空,漠明飞,我,什纳……以后还会有更多东西。且愿有一天会有个水落石出。”说完,袁玲玲一直在盯着漠寒看,漠寒发现袁玲玲在凝视他,于是拿出手机给叶苏明发了个消息。
“如果未来黑洞失控,你会后悔过去的事情吗?”袁玲玲一脸正经地问。
“后悔什么?”
“帮助空。”
“不知道我过去的动机了什么,现在没这个感觉。而未来说不定了。我对之前的事全然不知,可以说过去的‘漠寒’已经死了,要问后不后悔,就要问之前的‘漠寒’了。”
“听上去你在逃避?”袁玲玲眼睛眯成一条缝,凝视漠寒。
漠寒顿了一下。他并没有什么宏大的志向,也并不想扛起什么命运或大任。如果能和过去分割,他想,那再好不过。
袁玲玲见漠寒没有说话,认为漠寒在犹豫,也不再询问了。她认为漠寒说的有道理,现在怎么看漠寒都是一个普通的人。如漠寒以前真是大反派,那也不关现在的漠寒什么事情了。而空是真真正正的前人,不算好人,也不算是纯纯的坏人,按书中的描述,像是一个走入歧途的人。
空现在想干什么?没有人知道。他会后悔吗?时间会告诉她。她倒想出了一副画面——空坐在高楼上,脚下是被他支配的世界……
“等下我要去漠寒庙看看,”漠寒开口说道,“你去吗?”
“去过。没什么好看的。”袁玲玲摇了摇头,“就是一座矮庙,用来纪念一名叫‘漠寒’的将军的。”
“完全不知道我妈是抱着什么心态给我取这个名字。”漠寒挠了挠头,“关键是我妈还知道有这个庙。”
“头脑一热吧!”袁玲玲起身,“名字不是人的专利。谁又可以保证世上有几个漠将军呢?”走了几步,回头对漠寒使了一个微笑,“我先回学校一趟,有什么事情直接和我说就好。”说完,挥手走了。
叶苏明从袁玲玲身边路过,好奇地看了一眼袁玲玲,然后坐在了漠寒的对面。
“去上厕所要这么久?”漠寒用手撑着头,用一种很温柔的声音问道,“迷路啦?”叶苏明眼睛眯着,耳朵导向左右摆动,嘴角钩起来回应:“怎么不见你和她这么说话?”说完,漠寒趴在桌子上,耳朵摆出一副“飞机耳”。
“吃醋了?”
“正常交往我吃啥醋!”叶苏明说着,拿出一个小盒
子,“试试这个?”漠寒看向这个小盒子,叶苏明打开盒子,里面装有一蓝一紫的橡胶手环。手环上各有朝向相反的狼图案,用白色勾线。其它地方用几何图案装饰——蓝色的充满线条,而紫色的是被线条分割出的美心三角形。
“哪买的?”漠寒打量着手环,注重到上面的几何装饰是互补的。
“网上,刚去拿了个外递。”叶苏明拿起蓝色的手环,解释道,“我定制的,如何?”说完,漠寒坐起来,点了点头,心里很是愉悦。想到自己和叶苏明的岁数,他又说道:“我们多大了,还戴这些?”听完,叶苏明假装要收起来,说:“你还不要?”
“要,要。”漠寒赶紧说。
“手。”叶苏明用五根手指把手环从内部撑开,漠寒伸手过去,叶苏明脸上笑嘻嘻的。
“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。”说着,叶苏明把漠寒的手指套入手环,顺势穿上了他的手。手环滑落到漠寒的手腕上,漠寒和叶苏明的手也扣在了一起。
胸口传出刺痛,漠寒闭上了眼睛,耳旁传来杂音:
“对不起……”漠寒悲痛的声音。
“是你害死了他。”一个冰冷的男人的声音。
一个画面闪过:叶苏明头部中弹,死在漠寒的手中。
……
“老大!”
“老大,我要一直守护你!”
他看到两只手——一只黑的,一只白的。白色的手为黑色的手戴上了蓝色的手环。
“你必须回去,不仅是为了他。”还是那冰冷的声音。
杂乱的声音串在一起,他的手和叶苏明的手扣得更紧了。叶苏明没有发现漠寒的异样,而是摸了摸漠寒的脸。漠寒盯着叶苏明的脸,没有说话,心跳加速。
他把手放在叶苏明摸他的手上,感到一阵悲凉,眼睛变得湿润。
“队长怎么哭鼻子了?”叶苏明的耳朵竖了起来,然后又压了下去,“被我感动哭了?”
“呼……”漠寒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,说服自己看到的都是幻觉。他想自己也喜欢叶苏明,害怕失去他,所以有了这些画面……
“如果某一天你不在了……”
“怎么会,我会一直在这里——都说昨天晚上早点睡,现在倒说上糊话了。”说着,叶苏明把和漠寒相扣的手用双手握住,“怎么样?出去走走?”他眯眯笑,歪着头看向漠寒。
他们走到外面,叶苏明回头看了一眼图书馆的大门,大门上有:江泽盆图书馆六个大字。图书馆很大,有六层,馆藏了据说几万本的书。
漠寒发现外面的广场上有一群小孩围着一位熊人,他们走了过去,发现这些人围着一台机器。这台机器和上有用沙子做成的河道,上游有一根水管,在源源不断地喷水。漠寒不知道这要讲什么。
叶苏明凑过来,发现熊人在往水的上游红色的墨水,墨水染红了整个河道,红色的墨水持续滴下,小河也越来越浑浊,直到墨水滴完,流水定了颜色。
“孩子们,发挥你们的想象力,如果把流水比喻为时间,红色的墨水表现为对过去时间线的更改,那么整条河道都变为红色的原因是什么?”
“因为墨水会跟着水走!”一位狼兽人小孩抢答。熊人旁边的虎人拍下了孩子积极的样貌。
“对的。”熊人拍了拍手,脸上微笑着,“正如我们现在做出的事情会影响将来一样。假若我们回到过去,过去又会影响现在。”
“老师,这是不是说明我们可以改变过去的事情,未来的事情也会有变化呢?”
熊人发给每个人一瓶颜色各异的墨水,然后拍了拍手,让每个孩子想一个希望能改变的事情,接着命令这些孩子把颜料倒在上流。随着不同颜色的加入,流水变黑,再加入其它纯色也再无变化。熊心叫孩子们稍等,只见流水流着,渐渐变为无色。
“从变为黑色开始,你们加入颜料后发生了什么?”熊人问。
“什么都没有发生。”孩子们异口同声。
一位猫兽人小孩偷偷靠近漠寒,拉了拉漠寒的裤子,漠寒低头好奇地打探着这位小孩,发现他的手上拿着一张“科学实验报告单”。
“这个奇怪的叔叔想要讲什么科学呀?”小孩问。
“因果论。”漠寒小声回答。
“对的!”熊人讲解道,“你们现在看到的是时间——虚空平面流或因果论的具象实验。如果你们想要改变过去,那么你们所做的事情就是因,它们必然产生果。我们现在的处境是过去的因造成的。想要改变一件事,相当于在时间海洋滴加颜料,因为连锁反应,我们必然会滴加很多颜色,至使时间线无法改变——这是表面原因。”
“表面原因?”有的孩子疑惑。
“根本原因是假如你们可以穿越到过去改变后悔的事情,那么你们一开始就不会后悔。”
“寒,我觉得空说的没错——站在我的立场上是这么觉得。背叛过去,未来就失去了根基……”漠寒的脑子里又传来杂音,漠寒看向叶苏明,发现叶苏明听得出神——他本来想走的。
“那什么流水变透明了呢?”一位熊人小孩一直在挠头,“这样时间线不就改变了吗?”
熊人摸着肚子,仰头大笑,随后,他关闭水流,以一句话结束了今天的实践科学课:“这是因为改后的时间线变得‘默认’了,从宏观看,我们从未真正改变过从前的事情。正如拉丝克教授所言:世界从来不会为谁而改变,因为它是被无限修正后的产物。但我们活在当下,未来的路是我们走的,只有在现在创造好的因,方可在未来收获到好的果……孩子们,好好学习吧!”
漠寒拉了拉叶苏明的衣服,示意要走了。熊人老师讲的东西卡在叶苏明的脑子里了。一会儿后叶苏明才从刚才的实验中抽离了出来,漠寒从叶苏明的眼睛中发现他还有所回味。
现在离中午不远,漠寒离着叶苏明一路赶往漠寒庙。在车上,叶苏明拉着漠寒一起合影。照片中漠寒比了一个“耶”,叶苏明扶着镜头,笑着。出于纪念,叶苏明特意调整镜头位置,把他们的手环放到了镜头中央。到这庙旁的时候已是中午十二点过半,他们吃过午饭,漠寒看了一眼手机,发现叶苏明把照片发在了他的Disco的个人空间中,漠寒头脑一热,于是转发这个图片到了自己的Disco空间中。
接着,他们二人来到了漠寒庙前。
漠寒庙被一个广场包围,它和旁边的现代建筑显得格格不入。庙大约一层楼高,大门是打开的,门前有两根红色的立柱。立柱上有两头金色的木刻狼头。叶苏明先行走到狼头下,发现上面有一些图案,于是把漠寒叫来。漠寒看了一眼,发现这种装饰纹是等级最高的图案,常用于权力很大或作出巨大贡献的人。
“话说还真是和你的名字一样。”
“和我的名字样是一回事,而是不是我又是另一回事了。”漠寒走入庙中。里面完好,但却积了一层厚灰。庙中的中央是一个破损的狼头,狼头前是贡台,但上面的蜡烛已快用尽,贡台上只有礼器却没有贡品……
“其实这真要是我的庙,”漠寒环视四周,“我还真希望我不是这个‘漠寒’。”
“这个将军好惨。”叶苏明调侃。
“看这个装饰条纹,至少也是很重要的一个人。”漠寒点了点头,“这么被遗忘,我感觉……很惋惜。”说完,叶苏明拍了拍漠寒的背,不知道怎么安慰漠寒。漠寒的耳朵已如潮水落下,眼中有丝同情的光。
“确实——唉!真搞不懂你妈为什么要给你取这个名字。”叶苏明说道。
“我问过,我妈先是说算命先生说我的寒性太重,缺点火。我妈嘛……为了不失我的‘特点’,考虑到我姓的谐音,直接把‘寒’加在了‘漠’的后面——本来要取三个字的名字,有个亲戚说有一个将军叫‘漠寒’。”
“所以你妈就直接叫你‘漠寒’了?”
“对。”漠寒无奈地笑了笑,“据我妈说:‘你要像这位将军一样,淡泊名利,贡献自我……”
“那还挺有趣,我的名字就没有这么多故事。”叶苏明笑了笑。
漠寒和叶苏明探索了一下这个庙,除了衣服上粘了层灰,裤子上带了点蛛网外,真找不出这个庙记载了什么信息。想起书中写的,漠明飞干的似乎不止婪书这么简单了。这座庙本有一面题记,但上面的字磨得认不出来了。
该来点幻觉了吧?漠寒心想。可惜,他心如止水。原本漠寒是很烦元核带给他幻觉,可这次他又希望看到一点什么。
“说真的,漠寒。”叶苏明忽然开口,抬头望着狼头,“每次来这里我总有一种即视感。”
“嗯?”漠寒猛然看向叶苏明,“真的假的?”
“啊……”叶苏明凝重的脸突然笑了,“没准是我小时候去狼希庙留下了很深的印象,看这破烂地方都会有这感觉。”说完,漠寒插着手,再次感叹这位将军在后世的遗忘。
两人抬头一齐望向破损的狼头,漠寒的心里很不是滋味。他害怕他是漠寒庙中被供奉的将军,他也有预感他也绝不会是这位将军——这算是自己骗自己吧!可是,如果漠寒扮演了一位失忆的反派,他倒希望成为这位将军——与其被遗忘,他也不想干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。
“叶苏明。”
“怎么了嘛?”
“要哪天我是一个外表纯正却十恶不赦的人,你——”
“哎呀!又正是又不是!别想这么多——现在你不是好好的吗?”叶苏明一把把漠寒搂在怀里,“无论如何,我会一直在你身边。”
漠寒看了眼手表,提出回家,叶苏明邀请漠寒回他家。漠寒同意,让叶苏明带路。或许是漠寒太久没有去叶苏明的老家,才发现他的家就在漠寒庙附近。
隔了太久,漠寒对叶苏明的家人快没了印象,唯独记得他妈有点高血压,他爸耳朵不太好——叶苏明说是先天性的,神经出了问题,在他六岁的时候去治了,但效果不太好。每当想起这个,漠寒心底佩服他可以抗到现在,要知道,他小学过得并不算好。虽然现在他表面积极,心里还是有一块阴影。
叶苏明的家是自建房,四层,一楼住了他的爷爷奶奶,二楼才是他爸妈的地方,三楼是他的叔叔爷爷的,四楼是公用杂物间。记得叶苏明小时候比较调皮,他的爷爷——退休的警察局局长,就会找那种带刺的枝条抽他的屁股,出点血是常有的事。他爸妈,工作又有点忙,导致父母对孩子交流地少,打得又比较多。到了初中几乎是一种散养却又很操心的状态,这种操心常带有点指责,结果是叶苏明生病连回家都要三思后行。可能是好消息,在他高中知道他妈因为操心而彻夜难眠,因为他爸躲不好又常出去打球而无人可聊时,他便主动担起一位“心理医生”的职责,常常和他妈聊天散心,他妈这才好起来——他的爷爷奶奶,虽然寄予厚望,想等着抱叶苏明的孩子,却变得和蔼。
如果人生是一本书,漠寒想,那这本书的作者绝对是有病。而且,为什么偏偏把Fox下安排得这么惨呢?
和叶苏明的爷爷奶奶打过招呼,叶苏明带着漠寒上了二楼,脱了鞋子进去。
“妈,回来了。”叶苏明喊道。
客厅明亮干净,一位中年女狐人正在拖地,饭桌上已做好了饭菜。狐人虽快步入中年,但仍然不失美丽,白毛若雪。
“还知道回来。”母亲表面抱怨,语气中却还有点愉快,“天天跑别人家不太好。”说完,她看见了叶苏明身后的漠寒,立马变了语气“哎哟!这是漠寒吗?快进来坐坐。”
“哪不好?”叶苏明把耳朵收起来,拉漠寒进卧室,“反正都朋友,他妈也不烦我。”
“朋友也不能总去。”叶苏明妈妈反驳,“一点都没有做客的礼仪。”
“知道了,知道了!”叶苏明一脸厌烦,关上了房门。叶苏明的房间比漠寒和叶苏明租的房子还小了一点,不过床还是很大。床上有一个有点泛黄的白色狼崽小玩偶,是前两年漠寒和叶苏明在娃娃机中抓的。房间里有部电脑,据叶苏明说其已有十年历史。电脑桌是木制的,看上去刚被人用抹布抹过。床上也换好了被子。
“还要饭吗?”叶苏明的妈妈在外喊。
“吃过了!”叶苏明回应,然后扑在床上。漠寒看电脑桌上的东西,上面有一些小玩具,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叶苏明买的,但漠寒发现一个二次元手办下压了一张泛黄的电影票。这张电影票已经用过了,看日期是四年前。不知道什么时候叶苏明也站在了电脑桌前,但他是来拿空调遥控的。这时,叶苏明发现漠寒在看他的“收藏”。
“全是你送的,我全留到了现在。”叶苏明靠在漠寒身上,用手点了一下遥控开关,“——靠,没电了。”
“我肏。”漠寒突然有点一言难尽,这些东西他已快忘得差不多了,“你他妈暗恋我多久了?”话音刚落,叶苏明握住了漠寒的嘴筒子,摇了摇头——显然,他并不想让他妈知道这么多。”
“行吧……”漠寒用手捂住双脸,脸有点发热,“以前我真没有想过。”他的语气中似乎有点感动——虽然要不是现在的关系,不然漠寒真有点觉得被占便宜了。叶苏明没有说什么,却不好意思地笑了。他拿起手机,让他爸回家带一包电池。
放下手机,叶苏明又发出一声短暂的狼嚎,抱怨:“热死了,好想吹空调!”
“脱衣服呗!”漠寒提议。奇怪的是,叶苏明一向喜欢在家里打赤膊,这几天却没见了,故不出意外,叶苏明摇了摇头。这时,漠寒终于感到奇怪。联想起他最近洗澡也是穿着上衣出来,漠寒猜到了些什么。
“把手举起来,坐床边”漠寒插着头,侧着脑袋命令叶苏明。叶苏明疑惑地看了一眼漠寒,便照做了。出于好奇,他还是问了句漠寒要干什么。漠寒无言,缓缓靠近叶苏明,把手缓缓伸到叶苏明的肚子前。漠寒好像听到叶苏明有点呼吸加快。
漠寒要干什么?怎么突然叫我这样?叶苏明的大脑紧张地想着,难道太热给漠寒热发情了?不确定,再看看,反正怎么都无所谓。
可是——漠寒不是来干那种事情的。
只见他一把抓住叶苏明衣服的下边,用力往上一拉。叶苏
明反应过来时,衣服已经被漠寒丢一边了。漠寒见前面没有什么异常,早就开始检查后面了。
“我日,”叶苏明突然叫道,想到他妈在外面,尾音骤然下沉,“别看后面……”意识到漠寒已经把他的后背一览无余,他又无奈,又紧张地捂上了脸。
叶苏明的背上有一道很大的伤痕,约两寸,斜在背上的中央处。漠寒回忆叶苏明的行为,这一道伤口来源于之前虚面平面的那次任务。
“实话实说,”漠寒坐在叶苏明旁边,脱了上衣,丢在床头,“怎么来的?”说着,他开始抚摸叶苏明的伤。
“为了救你……在……你快被压成饼的时候……”
“然后……?”
“可能……被那块东西的某个结构划伤了……”
漠寒的眼睛骤然收缩——这意味着叶苏明完全是冒着被压死的风险救的漠寒,而且在叶苏明受伤之后,他也是一声不吭的状态。漠寒在前面一直没有注意叶苏明的状态,新的衣服又有切割性自我修复功能。
“在你去靠近造物的核心时,我叫云叶枫简单处理了一下,要他保密。”
“为什么?”漠寒又心疼又生气。
“怕你担心……”叶苏明的声音有点哽噎了。
漠寒叹了口气,把头搭在叶苏明的肩上。无奈、气愤、伤感交织,甚至有点想笑。这种隐瞒完全没必要,伤人伤已。可漠寒又有点同情和理解他,有些东西改起来还是很麻烦的。
“这不会怎么样,”漠寒深吸一口气,“与其藏在心里折磨自身,不如抛出去快快乐乐。”
“队长,你不会怪我吧?”
“我怎么会怪一只疼得嗷嗷叫的小狼狗?”
“噫!”叶苏明突然笑了一下,表情也没有这么悲伤了。他扑倒漠寒,拿脸蹭着漠寒。漠寒用头抚摸着叶苏明的头,心中想着什么。
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。漠寒心里想着。
突然,房间的门被打开,一位大约一米五左右的黑毛狼人站在门口,狼兽人有点瘦,身上有着浅紫的花纹。他和叶苏明对视了几秒,漠寒也在倒看着他。场面十分安静。
“出去!叶苏星!”叶苏明叫道,用手指着门外,“把门带上!”
“哦。”叶苏星耸了下肩,平静地关上门,“老爸等下到家,带了包电池。”
叶苏明坐起来,小声道:“你人还怪好的。”说完,他从漠寒身上下来。一会儿后,客厅传来开门的声音,叶苏明的爸爸站在门口。叶苏明爸爸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黑狼兽人,他站在门口,把门外的东西几乎都挡住了。
“电池——”他拿出一包电池,同时看到了漠寒,“哟,这不是漠寒吗?来先吃饭!”说完,电池被丢在床上。
“外面吃过啦!叔叔!”漠寒喊。
“别去外面吃,又花钱又麻烦。”叶苏明他爸以为漠寒要去外面吃。这时,叶苏明刚把电池装完,开了空调,走到了门口,一边打着手语,一边说:“吃过了。”
“哦!好!那你们先玩,叔叔不打扰你们了!”说完,叶苏明的爸爸门也不关地走了。叶苏明无奈地感叹了一下这常常不
关门的行为,刚想关门,他弟弟又闯了进来,一屁股坐在床上,打探着漠寒。
“你男朋友?”叶苏星上下打探漠寒,“我记得你们之前不是朋友吗?”
叶苏明把门关上,小声道:“别和妈说!”
叶苏星“哼”了一声,开玩笑道:“以前老被你抓底子帮你办事,我还没有试过——”
“老弟大人要我干什么?”叶苏明搓了搓手,微笑地把头挪向他弟弟。叶苏星起来走到门口,想了会儿,说:“给我换一部手机吧——别和妈说——当我防止你被老爸抓了的……谢礼吧!”说完,叶苏星离开了房间。叶苏明坐在床上,心里发愁。
“这事情,你妈早晚要知道吧?”漠寒躺在床上,刷着手机,“防这防那——”
“我知道!”叶苏明往后躺,正好躺在漠寒的肚子上,“一般我弟来我房间,大概是被妈念了。而要我妈知道我喜欢男的不打死我?然后我的号上就会收到我妈各种关于结婚的短视频——现在也是——而且她又会操心——活着好累!”
“如果你早知道喜欢我会这么麻烦,你还会喜欢我吗?”
“我可能会后悔很多事,但唯独不后悔喜欢你这个事情——哎!你不觉得我们一黑一白简直是天生一对吗?”
“啊……”漠寒看了一眼叶苏明,“之前的问题,你有想好为什么喜欢我吗?”
“为什么……?喜欢一定要理由吗?”
“我很好奇。”
“因为……我感觉我们天生一对。”
“展开说说?”
“反正。反正有一种宿命感——说真的,世上没有一个人可以让我内心这么平静,除了你。”
“也算是找到比药片更好的东西了吧?”漠寒不自觉地皱起眉头。
“没这个意思——唉?”叶苏明猛然抬头看向漠寒,心脏像匹奔腾的野马,“我没有把你当工具的意思。”
“哈哈。”漠寒笑了几下,“我看到你的诊断单了——我的意思是我在你生活很重要,我很开心。”
其实,叶苏明给出的回答并不是让漠寒满意的回答。但叶苏明的行为其实也远胜了他的回答——这有点虚无飘渺。
“漠寒,你可能并不需要——但是,我想一直保护你。”